如何才能不评价?

如何真正做到不去评判他人 (judge people)?

这是我周末看到的一个问题。觉得挺有意思,因此做了一篇分析,是从纯粹哲学层面的,全文如下:

记得前段时间跟人讨论过我们是否可以“不晒幸福”,而这个问题也属此类范畴。我当时的回答是“不可能”,所以这个问题我的回答也是“不可能”。

以下我们换个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,从哲学层面。因为这些问题直接关系到近代理性主义和意识哲学的衰微。特别是在当今“后现代”这个语境下。虽然很多学者都坚决否定“后现代”这个概念,但种种社会现象都在散发着“后现代”的气息。即便如利奥塔这样激进的后现代哲学家的论断,在今天看来也不是那么大逆不道了。

正如问题里提到了“自由”,可能很多人都认为这个问题跟“自由”没有什么关系,其实不然,唯有坚持认定个体的存在,才有会有属于个体的自由;也只有“自由”的根深蒂固,才会有他是他,我是我,我是一个独立个体,而他也是等等一系列现代性思想。既然是独立的个体,那就有关本体论。

我之所以是我,是因为我是自由的我。我自由地塑造着我自己,所以我为我自己负责。既然每个人自由地为自己负责,那每个人都不能决定其他人。也因此我对他人的评判是无意义的,从本体论来说,甚至这样做是不道德的。因为他是一个独立而自由的个体。

这些论断有个根基,那就是我和他都是独立和自由的个体,我有我自己的本质(这也就是古人说的内省),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本质,所以我才成为我自己。而他也是。但问题来了:

我们是不是独立而自由的个体?

这其实是个老话题,从古至今哲学界都维持争论不休,上至毕达哥拉斯、柏拉图、庄墨,下至霍布斯、黑格尔无不在这问题上打圈。其实就是个体主义(原子主义)和集体主义(聚合主义)之间的争论。顺带一说,唯名论还是唯实论也跟这有关系。

那么答案是什么?我个人倾向集体主义,说得直白点,我倾向认为:个体不存在,而集体存在。或者更准确地说,不是我倾向于,而是我认为在当今这个语境下,我认为个体是不存在。语境就是“后现代”。

追溯后现代,我们其实可以追溯到”尼采“,甚至更早,当然正式成为一种哲学潮流,那还是要依靠福柯(虽然他自己坚定反对“后现代”这一概念)、德里达、鲍德里亚、利奥塔等人。尼采反理性倡本能,开始了对个体意识哲学的批判,而对真理的诠释,又开启了解释学的大门。而这些都是后现代的根基。

而另外还有两个人对后现代贡献颇大,一个就是维特根斯坦,众所周知,他对私人语言和内心景象的反对是有理有据的。甚至还举出了“疼痛”这样的晦涩例子来倡导他的语言游戏理论。

这些理论都对“确实性”这一概念产生了质疑,"真理和本质"在他们眼中成了“解释学”应该解释的一个相对概念。

本质都不在了,那本体还会在吗?所以在后现代哲学家眼里,独立、自由、理性的个体是不存在的,大家都在一个临时的约定中玩着一种游戏,这游戏可能是社交游戏,可能是理论游戏,也可能是亲戚游戏、婚姻什么的更不用说了,都成了游戏,因为他们没有本质。

所以,福柯才会说出那句自尼采之后更加惊世骇俗的一句话:“人死了”。是的,前有“上帝死了”,现有“人死了”,那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呢?也许只有一堆“泡沫”了吧。

另外,还有一个流派对后现代影响不小,这条线很少有人提出,那就是自索绪尔之后的符号学和结构主义。在他们的理论里有一个核心概念我们不要忘记:一个词没有它本身的意义,语言的意义永远是因为其中的词跟别的词结成了一种网,它在这个结构里占有了一个位置,也就是能造成某种差别。有了这个差别,语言的意义才有可能”,简单说来,意义来自于词与词的差别,而不是词自身。比如A之所以是A,那是因为有B。

是的,意义来源于个体间的差别,所以单独的个体无意义。

说了这么多,我们终于可以得出结论了:独立、自由、理性的个体并不存在,至少从“意义”层面上来说不存在。

但麻烦问题又来了,我毕竟是一个“独立”的个体,我需要发现我自己的“存在”和“意义”,而令我苦恼的是,当我向内找时,我是找不到这些内核的,因为我无本质(见上论述)。所以怎么办,我只能向外找,我只能通过他人来发现我这个个体的存在。就像如果没有一面镜子在我面前,我就永远不会知道我是一副什么模样。

而又按照索绪尔等人的概念 ,如果我要通过他人知道我的意义,唯有我和他人存在差异,无差异就无意义。所以我被迫要去找差异。因此“晒幸福” “评价”这些行为就产生了,这不是你能左右的,你只是希望找到你和他的差异,通过这个差异来确定你的存在而已。

无奈吧?确实无奈,但这在当代-——特别是“后现代”语境下——是一件多么无可奈何的事情。只因“自我的本质”已经被解构,然后拿出去喂了狗。

那出路在哪里?期待新的哲学体系出现吧,比如“公共理性”的进一步完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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